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容貌衰。
亲人对面不相识,常叫游子泪满腮。
谁也没想到,离家出走八年的任巧巧突然回来了。可是故乡的乡亲们几乎不认识她了。甚至连她的爹娘都是大眼瞪小眼儿,不敢相信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自己的闺女。
是刘和开着一辆敞篷车和巧巧一块儿回来的。村子里的人们只当刘和在外边发了财,回村显摆来了,纷纷涌上前来和刘和打招呼,而对刘和身边这位个头不高、紫黑面皮、寸头短发、一身异装的外族小伙子十分陌生,都以为是和刘和在一块儿打工的一哥们儿。当刘和把车停在任丑丑家大门口,任巧巧蹦下车来,呐喊着“娘!娘!俺回来了!”飞进院子时,人们真有点懵了,“这到底是谁啊?”当巧巧破门而入,一头扑到娘怀里时,两位老人骤然间惊呆了。泪美人汪玉镯猛地托起巧巧的下巴,瞪大那双布满血丝的、朦朦胧胧的眼睛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失望地轻轻松开皱巴巴的双手,说:“你这后生,捉弄俺这死老婆子干啥哩?俺再眼拙,男女还是分得清的!你是谁家的孩子?是你家大人见俺可怜,让你来逗俺开心的吧?”
任丑丑这几年越来越显得老态龙钟,痴痴呆呆、颠三倒四,他面对这位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不友善地说:“开啥玩笑哩?俺闺女死了十八年了!俺经常做梦在阎王殿里见着她哩!你这后生,哄人也不看看对象。快走吧!”
面对两位年迈昏聩、双目昏花的老人,任巧巧的心都碎了,她抱着娘失声痛哭:“娘啊!女儿不孝啊!”
刘和从车上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屁股后面跟着不开壶,扛着两个蒙古式大皮箱,醉驴儿怀里抱着一个蒙着红布的陶土罐儿,窗外还有一群闻讯而来的邻居,都在巴着脖子看热闹。
不开壶一进屋子,放下皮箱就喊:“恭喜丑大叔!贺喜丑大婶!您们那十八年没见面的王宝钏回来了!”
醉驴儿,不,驴儿已经戒酒了,如今谁叫他醉驴儿,他就跟谁急:“俺的小名叫张驴儿,官名叫张醒!别再醉醉醉的,多难听!”。他抱着陶罐进门就问刘和:“这玩意里边装的啥宝贝?”
刘和说:“骨灰。别碰洒了。”
驴儿一惊,赶紧把陶罐儿放到旮旯里,说:“看俺这手气,真点儿败!俺得洗洗手,换换运气哩!”
刘和原本希望看到巧巧一家人久别重逢后,相拥痛哭的场面,没想到两位老人茫茫然,一副淡漠的表情,只有巧巧抚摸着娘的布满皱纹的脸嚎啕,觉得奇怪,便问巧巧:“这是怎了?他们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吗?怎却无动于衷呢?”
巧巧泣不成声地说:“俺娘俺爹都不认得俺了!娘说俺是假的,爹说俺早死了十八年了!俺可怎办呀?”
刘和安慰巧巧说:“这硬是想你想得犯了糊涂了!没事儿,让老人们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就好了!今儿个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别哭天抹泪的!来,先看看这些东西往那儿归置吧!”
汪玉镯抓着刘和的手说:“和儿,俺知道你惦着俺,想着俺,怕俺伤心!可不该领个毛头小伙子糊弄俺呀!俺那闺女八成是不在人世了吧?哎哟!俺那苦命的女儿呀!”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起来。
刘和看看巧巧那一身蒙人装束,那被塞外风霜侵蚀的黝黑的脸庞,那一头扎撒着的短发,一下子明白了。巧巧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连他和她初次见面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她现在除了那满嘴糯米似的牙齿没有变,确实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标致美丽的小姑娘。
刘和心酸地说:“婶子,她真是您日思夜盼的闺女回来了!您想想,十八年呐!能没变化吗?”
任丑丑擦擦昏花的眼睛,围着巧巧转了两圈,摇着头说:“明明是个小伙子嘛!”
巧巧哭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