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行却道:“贫僧有话在先,若是寻常人,全大贤认穴刺针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朴花郎他天赋异禀,乃是个万里无一的‘奇穴郎’呐。”
“奇穴郎”顾名思义就是周身经脉腧穴奇而不正,不在原位,若以《明堂针灸图》按图索骥,那是无法刺中奇穴之人穴位的。然而此言一出却并未镇住台下的诸医师,众人仍是表情轻松,全行俭笑着叉手道:“好叫大和尚知晓,我大唐不比新罗,地广人众,奇穴之人虽少,却也绝非罕有,前朝《甲乙经》中早有记叙,本朝《明堂三人图》更详述了寻穴之法,如今对奇穴之人施针可算不得难事了。”
独孤湘悄声问李腾空:“腾空子,这《甲乙经》、《明堂图》都是什么呀?”
李腾空道:“晋代大儒皇甫谧所作《针灸甲乙经》是第一部针灸着作,也是针科医生必读之书,书中一共记录有腧穴三百四十九处,然而《甲乙经》中这些穴位仅按身体部位排列,未按经络循行。直到三国时魏国曹翕作《十二经明堂偃侧图》,南朝刘宋年秦承祖作《明堂图》,才有了经脉与腧穴之间关系详细记录,无论是医家还是武者,直到彼时始知腧穴循行经络之妙。
隋末唐初,甄权作《明堂针灸图》,后太医署官修《明堂针灸图》,都是在前人基础上做的修订,后孙思邈结合自己的见解,绘制了彩色《明堂三人图》,该图共有三幅,分别为仰人图、背人图和侧人图。用五色分别标出十二条经脉,用绿色标出奇经八脉,所记穴位总数已达六百五十之多,如今的医家皆依照此图寻穴施灸。”
江朔道:“原来今日习武之人能修炼内功,还是承惠于历代医家的努力。”他心中暗自以玉诀中所述经脉、腧穴作对照,按李腾空所说,玉诀上的功夫应不早于南朝刘宋,原来这玉诀神功并非上古仙人所遗,创制这神功的前辈距今也不过两百年而已。
信行笑道:“全大贤既然自信满满,那我们不妨一试。老衲先以砭石刺穴,以证朴郎奇穴。”
说着信行走到朴道炯身边,世子乾运跟在身侧,奉上装着砭石针的木匣,匣中原本有九根黑针,最长的那根已经折断,信行拿起半截断针道:“环跳针主取深邪远痹,今日不需用。”又拿起最粗的一根针,那针长约四寸,信行道:“此大针,其尖如梃,其锋微圆,泄关节水之用。”再拿起一枚次粗针,长度只有一寸六分,针身粗大,其缘却尖,信行道:“此员利针,其尖如氂,且圆且锐,中身微大,以取暴气,此三针均非刺穴之针。”说完将三针放回匣中。
又拿起三枚针,其一头大末锐似一支铁笔,其二有刃三隅仿佛一把三棱锥,其三针尖如剑锋两面有刃,信行道:“镵针泄阳去热,锋针主痈热出血,铍针用以排脓放血,此见血三针今皆不用。”说完也放回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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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一枚圆头针,道:“员针如卵形,揩摩分间不伤肌肉,此按摩之针,不用。”又拿起最细牛豪细针道:“毫针刺穴中与不中除了医患二人,别人无法查知,因此也不宜做考校之用。”这两枚针也都放回匣中。
最后拿起一枚三寸五分的长针,道:“鍉针者,锋如黍栗之锐,主按脉勿陷,以致其气,今日便请试此针。”
全行俭此刻已全无了轻视之心,点头道:“鍉针较粗,主按脉取气,令邪出,需刺穴极准,若有偏差,即令皮破血出,那便落了下乘了。”
信行点头称是,对朴道炯道:“转过身来。”
朴道炯转过身来,露出健硕的背脊,信行手捻鍉针,在他脊骨左侧轻轻揉搓了几下,那针便陷入皮肤之中,信行边捻动石针边道:“诸位请看,我先刺朴郎之风门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