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着那些光秃秃的树干,化作婆娑光影,落在雪地上。
原本身躯就在微微颤抖的盛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神忽然僵住了。
她似乎有些发愣,跟里亦有些茫然。
直至陆景又道出一句:“盛姿。”
这位向来英气,向来洒脱的女子同样僵硬的转过头来。
树影婆娑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衣人影。
那人影腰间配着刀剑,身躯笔直挺拔如玉山之将崩,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便真如白玉一般。
“陆景……”
盛姿忽然眯眼睛,带着疑问开口。
陆景朝前走了几步,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厚,就如同盛姿记忆中的一般。
盛姿身后的老妇人许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她转过头去,看了黑夜中的男女一眼,原本死寂的眼眸中多出些生气了,她低下头,颤颤巍巍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捧起白雪,盖在那具尸体***的躯体上。
这景象称不上雅致,更称不上美好。
可盛姿却好像从恐惧的深渊中爬了出来,眼里发着光,愣愣的注视着陆景,直至陆景走到她的身前。
“陆景!”
盛姿忽然间尖叫一声,张开双臂,奋力朝前一扑,便扑在了陆景怀里。
陆景摊开双臂,有些不知所措。
盛姿双肩题抖,脸上落下泪水来。
她紧紧抱住陆景的身躯,手指也如她的双肩一般不断轻轻颤抖。
“陆景……”
盛姿声音里甚至带着哽咽,呼喊着陆景的名字。
泪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陆景茫然无措……
可即便他是一块木头,此时此刻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位红衣女子,对他又是怎样的心意。
盛姿泪水酒落,沾染在陆景的黑衣上。
陆景就站在月光下,盛姿哽咽哭泣,二人身后,那位老妇人再度转过身来,她在将死之时看到二人,自这两位年轻的男女身上看到了一些除却麻木求生以外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她已许久不曾看到了,于是她心中对于这世道的厌恶,稍许减了几分。
旋即转过头来,又看到那小小的雪包。
“只可惜……不曾将你们葬在北乡,”
老妇人低声说着,手忽然耷拉下来,头颅深深垂下。
她跪坐在这两处雪包前,沉沉的睡去。
当盛姿擦干脸上的泪水,又惊觉自己的失态,放开陆景时,那老妇人再也无法醒来了。
陆景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两处雪包,看着那满身褴褛、满身冻疮的妇人,脸上的无措再度变作沉静。
“她早该死了,只是凭着一口气吊着,不想让那两具尸体***于荒山。
盛姿道:“如今有了力气,埋好了自家的儿子就不想再活了,便是有灵丹妙药,你活不得她的性命。
陆景侧头想了想,弹指之间,一道元气磨擦虚空,生出火来,落在那老妇人身上,又融化白雪,将其余两具尸体稍微灰烬。
灰烬悬浮于空,被陆景装到一个玉瓶中。
那玉瓶原本是披星戴月二位仙人,用于收集河中道血雾的宝物,如今却被陆景用来盛放着三人的骨灰。
“便是强救她,她心中已无了生的念头,总是会死的。
陆景平静道:“许多人活在世上,并非只是靠自己活着,还靠许多人与物。
那些人与物一旦消逝,她们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盛姿红着眼颔首:“人一老去、一身伤病,又无了疼爱的子孙,也许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
陆景挥动衣袖,那玉瓶落在陆景手中。
陆景想要将玉瓶收回蕴空纹,一旁的盛姿却忽然朝前走了一步从空中摘下了玉瓶。
她翻手之间,那玉瓶便已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