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芒记得那个人的脸,他们在罗兰的病房里曾见过一面。这正是那位体型壮硕的神父。之前坐在病房的一隅时,他那强壮如牛的身躯并没有被凸显出来,而如今他只是站在街道上,就像是一颗高大的橡树,足以阻碍两个人并排行走的通路。他的身上依然穿着和那时一样的黑袍,一枚银光闪闪的十字架吊在披肩中央。干净利落的银灰色短发和平坦的宽额头下方,是一双和以赛亚一样沉静的眼睛,那是教士的眼睛。
“您可以叫我里卡多。不知您是否记得,我们不久前曾见过面。”
“我见过你。”阿尔芒扫视着眼前的男人,“但你是谁?”
“在下是圣母院堂区的本堂神甫。在高蒂尔大主教因伤离岗期间,由我来暂时代行大主教的职责。”
圣母院距离这里不算近,阿尔芒探头向他的身后张望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随从跟在他的身后。
“你找我有事?”
“有件事要与猎犬先生商谈,不知能否赏光?”
久违地听到自己的代号,阿尔芒微微眯起了眼睛,却又很快重新归于放松。高蒂尔知道他的身份,如今那位大主教的继任者自然也会知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现在打算回圣雅克教堂,在那里谈吗?”
“如果方便的话,最好在圣母院。”
神父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阿尔芒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请求含义。尽管只有一河之隔,但圣雅克教堂是伊柯丽斯在光明城的联络点,圣母院则是光明城本地教区的核心。平日里,这点细微的差别根本不会对两座教堂的本职工作造成任何影响。可如果要深究的话,共和国的独立教会终究没有完全被伊柯丽斯所掌控。
“我明白了。”阿尔芒点了点头,“但如果待得太久,以赛亚可能会到处找我。”
“使者那边我会派人前去说明。”神父侧过身,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的车子在这条路后面,请随我来。”
一路上神父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和阿尔芒一起坐在后排,却全程紧闭着双眼,嘴唇微动,像是在祈祷。阿尔芒猜不透对方特意前来找自己商谈的含义,凡妮莎的失踪所带来的焦躁感又不断地灼烧着他的内心。他不想让自己对妹妹的承诺再次变成一句空话,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必须把凡妮莎给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在圣母院的一间休息室里,一名年轻助祭为面对面相坐的两人各自送上了一副热茶后便拉上门离开了。待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神父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这次请您前来,主要是为了与您讨论大主教,也就是本人的神师,高蒂尔主教遇刺一事。”
阿尔芒的眉毛轻轻抖动了一下:“你大概是找错人了,这种事不应该与以赛亚好好谈谈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以赛亚先生是伊柯丽斯的代理人,他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展现伊柯丽斯教廷的意志。我无意冒犯,伊柯丽斯对于导致如今局面的一切内情谈不上多了解。正如以赛亚的预言——不是以赛亚先生,而是那位先知——所应验的那样,‘你们将听了又听,但绝不会领悟;你们将看了又看,但绝不会明白。这不是因为伊柯丽斯的大主教们愚钝,而是因为有名为时间与空间的雾霭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使其无法看清。”
“最好能说得简单明了一点,我并非你的牧羊。”
“失礼了。”神父低头表示了歉意,并用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接下来我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这一切的真相。”
在墙上圣母像仁慈的目光之中,他用平缓,毫无生气的语调,慢慢讲述了一个被尘封在往日之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