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窒息的感觉传来,少年猛地睁开眼睛,透过薄薄的水层,他能看见一道微弱的光芒,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少年猛地坐起,脑袋探出浅浅的水面。
一望无际的湖水,岸边十里生长着浓密的芦苇,圆锥形的白色芦苇花盛开着,在无风的环境下轻轻耷拉着脑袋。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因为自己的动作被打破,以自己为中心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着,直到少年看不见,荡漾的波纹传递到很远也没有消失。
滴答,滴答。
湖水打湿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湖边很浅,少年站起身来,湖水顺着头发流下,划过脸颊,划过脖颈,划过黑白分明的朴素而奇异的服饰,重新落回了湖里。
奇怪的是,这次湖面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因为湖水的落入而打破。
来到岸边,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黑色和白色,可两种颜色的构成却不让人感觉突兀,反而给少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少年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将一切都忘记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即便他敲敲自己的脑袋,也没能从空白的脑袋中将记忆敲出来,如阁楼一样空荡荡的脑袋似乎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更奇怪的是,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他张了张嘴,除了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呐喊,说不出一个字。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放弃了尝试,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慢慢走出了湖泊,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原本还湿漉漉的身体,在离开湖水的瞬间变得干爽,之前的潮湿如同幻象一样。随着少年的身体离开湖泊,整个湖面再次变成了一面平静的镜子。
低下头,少年隐约觉得,自己在镜子上的湖面里,应该能看到什么才对,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平静的湖面只倒映着雪白的天空,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
少年回过头来,不知什么时候,湖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透过浅白色的雾气能看到下方洁白的湖水,脚踩在没有被一滴湖水打湿的坚固的黑色地面,少年的目光穿过薄雾,一棵不知名的树木生在岸边。或许是因为白雾的关系,少年只能勉强看清它的轮廓。
这是一棵万丈高的巨木,距离它太近的少年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无数粗大的树干盘虬,坚硬如同地龙的鳞片,有的深深被埋藏在黑色的地面,有的则狰狞地裸露在地面上。
树的生长很奇怪,它和其他树不同,没有笔直地向上生长,而是如垂柳一般向下延申着枝条,无比广阔的树冠横贯百丈,或许是枝干根本无法支撑树干的重量,有些枝干甚至无力地垂下来,落在湖水的中央。
雾很薄,可少年就是看不清,他甚至向树的方向了几步,可很快就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靠近,这棵树总是会处于让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
少年再次放弃了。
他好像是一个喜欢放弃的人。
转过身来,少年赌气一样不再看那黑色的树,白色的湖,向反方向走去。他眼力似乎很好,发现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西方山头的另一边,有浅黑的烟升起。明明头脑中没有对这种东西的概念,可少年还是拔腿向西方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终于登上了这个山头,他站在高处,向西边看去。
或许是因为天是白色的,所以显得很高,而黑色的地面又显得极为开阔,少年的目光越过平坦的地面,看见了不远处一个勉强可以称得上房屋的奇怪建筑,墙壁是用黑色的泥浆勉强糊上的,房顶则是用干瘪的芦苇随意铺成的,干枯的黑色根茎和白色的枯花杂乱地混在一起,显得极为不自然。砌房子的人很明显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笨拙地房子弄得歪歪扭扭,可就算这样,仍然用黑色的木头将房子围了起来,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黑色的草,白色的花,将院落的地面勾勒出新奇的模样。或许此间的主人搭房间的手法很笨拙,但自然生成的花草却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缺失的美感。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插在房门旁边,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吱嘎——
黑色的门应声而开,浓浓的黑烟从房子涌出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女孩从里面仓皇跑了出来。
少年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漏跳了一拍。
在这个只有黑白的世界里,女孩的衣着本应该是白色的,但可能因为浓烟的缘故,女孩的白衣被熏得乌黑,只能在衣角和裙摆勉强能看出原来的颜色,她一边咳嗽着,一边用手轻轻扇动着。
少年一愣,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这时少女才发现家里的不速之客,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前端有些焦糊,隐约能闻到食物的味道,双手叉着腰,身体微微前倾,有些嗔怒地问道。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少年却仿佛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一句像样的话,只能毫无意义的叫声。少年急得满头大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着急,明明在湖里的时候,自己轻而易举就选择了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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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的他,不想放弃。
“哑巴?”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急,叹了口气,“也对,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能说话就老老实实闭上嘴,省的白费力气。”
少年感觉自己太阳的青筋暴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女孩说话十分毒舌,可明明有些气愤的他却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女孩的话,闭上了嘴巴。
“这样才对嘛!”女孩满意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应该是刚过来的……可刚过来的不应该来我这里啊。算了算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助你一下吧……”
“你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我说话,是不是?”
少年点点头。
“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但是外面说话不方便,你要不嫌弃就进来……”女孩转过身,将木门拉开,“提前说话,你要是敢笑话我,我就……”
女孩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堵黑影瞬间将她笼罩,这房子在建造的时候本就歪歪扭扭,又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浓烟的摧残,房子再也承受不住,歪歪扭扭地倒了下来,不巧的是居然不偏不倚朝着女孩的方向坍塌。少年张大嘴,猛然想起自己不会说话,可他与女孩还有一段距离,眼看着女孩就要被坍塌的房屋掩埋,少年的心距离颤抖起来。
他……不应该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不应该,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房屋终究还是坍塌了下来,不规则的石块四散落下,却都被女孩以极为灵活的身法一一躲开,她如一只在石砖的暴雨中的灵活的蝴蝶,没有一滴雨水能打湿她的翅膀。少年看痴了,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注意到,充当房梁的一根圆木正顺着坍塌的砖瓦猛地朝他冲过来!
“傻子,你倒是动一动啊!”
女孩的一声娇喝让少年反应了过来,可这时已经晚了,在重力的加持下,本就相当重的圆木速度极快,圆木如猛兽一般朝着少年冲过来,少年闭上眼睛,他不知大自己被圆木击中会怎么样,但是他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女孩旋转的身姿。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少年忽然又将眼睛睁开,他还想再看她一眼。
“不但是哑巴,还是个傻子!”女孩气急败坏说道,在少年震惊的目光,女孩以比圆木更快的速度冲到了他的身边,她的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手臂粗细,三尺来长的木棍,她单手握着木棍的底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圆木,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下一秒,眼看着圆木要撞到两人身上,女孩手腕翻动,竟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木棍垫在了圆木的下方,也不见她多用力,轻轻一挑,赫然就将的不大不小的圆木的一头挑了起来,然后趁着圆木悬空的瞬间,手腕再次翻动,木棍击中圆木的另一侧,电光火石之间成功将圆木前冲的方向改变。
“你是傻子吗?”少年看傻眼了,就连女孩轻轻用木棍敲了自己的脑袋都不知道,看着女孩气急败坏的目光,他只能傻乎乎地笑笑。
“那木头冲过来,你连躲一下都不会?就这么想被撞死?”女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傻笑,就知道傻笑!小哑巴,小傻子!我告诉你,也就是遇到我,换成别人,你肯定就被木头砸死了!”
女孩气呼呼地说道,完全忘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房子才会坍塌的。
“都是因为让你进来,我的房子才塌了的……你赔我房子!”女孩看着已经变成一地瓦砾的房子,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对了,房子里还有我刚刚做好的饭菜……你不但要赔我房子,还得赔我饭!别想傻笑蒙混过去,本姑娘手里的剑……棍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傻子,听见没有?”
明明很蛮横,明明很不讲理,但是少年就是生不出一点厌烦。
就这样,他不明不白地留了下来。
这里应该是一个很奇特的地域,少年的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当天空是白色的时候,地面就会变成漆黑的一片,然而当天空慢慢暗下来,地面却会逐渐变得不是那么刺眼的洁白。有些蛮横的女孩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对少年还是很宽容,当天空变得昏暗,她就会让他在院落之中休息,有的时候甚至会扭着脸递过来一把算不得精致,甚至有些粗糙的椅子让他休息。
生活大致就是这样。
房屋的搭建也随之慢慢进行着。起初在女孩的指挥下,少年老老实实做着苦力,然而当房屋建起来一半以后,女孩铁青着脸让他回去休息,当天晚上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第二天天空泛起白色,“辛苦”搭建的房屋再次变成一堆黑色的瓦砾。
有风,女孩是这么解释的。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少年已经知道风是什么东西,他虽然不能说话,可是还是用手比划着,向女孩示意风不可能这么大,换来的却是女孩挥舞生风的木棍以及嗔怒的训斥。
最终,建房子的任务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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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少女上来就从湖边运送泥巴不同,少年似乎隐约记起,凝固的泥巴并不能搭建牢固的房子,因此有时天还没泛白,少年就扛着女孩的木棍到湖边去挖石头,将石头按照大小分成两部分,然后分批运送到院落之中。
一个由芦苇随意搭建起的小帐篷摆放在院落的边上,女孩呲牙咧嘴地坐着不太舒服,硌屁股的椅子,看着少年在院落中忙来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