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大一点的石头在头脑中搭建起轮廓,然后用湖边的泥土混着碎石子,一点点垒起,汗水顺着少年的额角流下,低落在漆黑的土地上,他奋力地将石头捧起来,搭建在合适的位置上。
很累,很辛苦,但是他不想放弃。
或许,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远处的湖很大,在湖的另一边,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少年有时觉得累了,就会跑到树林里,捉一些当地的野味。那些都是他叫不上来的动物,但少年对树林却极为熟悉,仿佛他从树林中出生的一样。
可能是因为她的厨艺并不好,也可能是她想让自己为那顿被瓦砾淹没的美食赎罪,总而言之,那天之后,女孩的伙食就由他来照顾。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觉得很幸福,虽然很累,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在捕捉完猎物之后,少年还会细心地从回来的路上找一些大小粗细相仿的树枝,随着时间的推移,捡回来的树枝也有上百根,被少年堆在院落的一角。
房子的雏形已经简单搭建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能隐约从脑海中寻找到一间房子大致的模样,或许那个房子对曾经的自己很重要吧,少年这么想着,不会搭建房子的他本能地按照脑海中房子的格式搭建起来。
用石块和泥土搭建框架,然后在泥土没完全凝固之前,把在树林中捡来的木条贴满泥土框架的里外,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一个木屋,走进去后由木头制成的墙体也比漆黑粗糙的泥面好看很多,另外泥土的框架还同时兼顾了坚固的特点,让小房子看起来更安全。
大地慢慢泛起光芒,天空又笼罩了一层黑色,少年斜靠在院落之中,他的目光穿过被他重新搭建起来的篱笆,能隐约看到另一边那高耸的巨木。即便相隔很远,也依然笼罩于巨木的威压之下,粗大的枝干被压弯,落在镜子一样的湖水上,每每天空暗下来,少年就会叼着芦苇梗,看着巨木沉沉睡去。
他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的。
貌似……如果盯着巨木睡过去,当天空重新变得洁白,自己可能会想起一些事情。
“你在干什么?天都亮了,还不赶紧去干活!”少年睁开眼睛,那一袭白衣出现在他的面前。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女孩很熟悉——不是相处太久而熟悉,而是因为其他事情而熟悉。
少年习惯性地敲了敲脑袋,还是想不起来。
站起身来伸个懒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掉了下来,少年低下头,一根手指头大小的木条正不偏不倚地掉在自己的脚边。
这是一根神奇的木条。
这个世界只有单纯的黑色和单纯的白色,然而这木条却在两端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黑白两色,这是少年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如此新奇的东西,他弯下腰,将木条捡了起来。
他十分笃定,这个木条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可他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少年又敲了敲脑袋,有些怨恨自己的记忆。
“喂喂,你本来就傻乎乎的,再这么敲下去,指不定哪天就从小傻子变成大傻子了!”女孩走了过来,有些不爽地叉着腰,然后伸出白皙的手,握成拳头轻轻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
“以后你不许打自己了……只能我打你,懂吗?”
女孩的话似乎有些盛气凌人,但少年还是乐呵呵地点点头,再次将脑袋伸了伸,让女孩又敲了两下,女孩满意地点点头。
少年将木条收入怀里——满心欢喜的他全然顾不上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东西了。
天空黑白交替了不知道多少次,房子已经从雏形慢慢变得完整,少年也在一天天观看巨木的过程中变得更加安静。
现在的房子,就差房梁和大门了。
少年的意思,房梁就用先前的圆木就好,但女孩却死活不愿意,非要自己重新找一根,然而少年找遍了树林,也没能找到能撑起房子的大木。原本的大门也在坍塌房屋的重压下粉碎,如果只是弄个一个普通的,用一根根木条编成的类似篱笆的大门,少年感觉有点不尊重自己一点点用心搭建起来的房子。
房门需要一整块巨大的木头,房梁同样如此,然而他走遍了树林,也没能找到可用的木材——他把目光,盯上了湖边的巨木。
如此巨木,他只要能弄到它一点枝干,就能得到上好的房梁和房门。
“什么,你要去砍湖边的木头?”女孩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她顿了顿,“那棵树,在我来之前就存在,而且那么大……你的意思,是只砍一点枝干?”望着少年用书一顿笔画,女孩的心情似乎变得不错,用手敲了敲少年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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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已经不敲自己了,现在敲额头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那个地方……唉,你一个外来人,还没有摸清世界的规则,乱跑会出事的……也对,你是个小傻子。”女孩叹了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自己即将完成的房子,似乎在思考是否真的需要到湖边巨木那边才能获得必要的房梁和房门。
“算了,我不放心你自己去……小傻子,我陪你去吧。”
当天空再次泛白,两人离开了小院,登上了山头,重新来到了湖边。湖水一如既往仿佛镜面,巨木参天而起,树干因为重量垂落湖面。
来到巨木面前,少年找了一个干净的巨木根茎让女孩坐好,自己一个人绕着巨木转了一圈。这巨木实在太大了,走近了看更如同山岳般大小,就算少年意识到自己必须走快一点,等转回女孩身边的时候,女孩都已经趴在根茎上睡着了。
少年看着那白衫,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泛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敲敲自己的脑袋,但很快意识到,他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
他回过头去,看着巨木弯下腰的那块躯干。刚才走得紧,自己只是粗略一瞥,但是却仍然让他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之所以巨木会弯折,并不是因为树冠和垂下的枝干太重,而是撑起整根巨木的树干,被挖走了一块,巨木失去了平衡,这才造成了弯折。
少年弯下腰,只能在弯折的地方看到一个极小的伤口。
他的内心狠狠一颤,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再度消失。
如果没有她的原因,他是一个喜欢放弃的人,明知道再怎么思考也没有头绪,少年再次放弃了。
少年扭过头,猛然在湖面上看到了一丝黑影,仔细看去,少年心头大喜,先前他就注意过,会有巨木的枝干落在湖水之中,他今天来,也只是想来这边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湖水中找到了。
他快步走到湖边,慢慢游进了湖水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一块很大的木头,少年欣喜地一把抱住,可能有湖水浮力的因素,少年毫不费力地就拖着木头上了岸,湖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隐没在因木头搅动而泛起的层层波浪中。
离开了湖水,木头变得极沉,少年费力地将木头抱上来,他余光瞥见女孩已经醒了,连忙放下木头,朝着女孩兴奋地挥手。
他挥动的手停在半空——女孩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回去的路上,向来喜欢教训自己,然后用手轻敲自己额头的女孩却极为罕见地沉默了。他几次想要询问,但张开的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咿呀声,他急得满头大汗,拼了命想要靠自己来说出关心女孩的话,但依旧是没有意义。女孩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焦急,伸出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别担心……我没有事。”
听到女孩的话,少年点点头,逐渐放下心来。
他可能真是一个傻子。
天空被黑色笼罩,往日总喜欢看着巨木入睡的少年转过头去,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再这么做,他会觉醒更多的记忆,而最终的结果,就可能是失去她。
他不想这样,他甚至可以继续做她的小傻子。
当天空再次变得洁白,先前沉默的女孩再次变得趾高气扬起来,仿佛之前的低沉都是少年的幻觉,她叉着腰,指挥着少年将木头砍为一长一短两部分,长的经过简单地打磨架上了房梁,短的则从中间劈断,勉强弄出大门的雏形。
少年挥汗如雨,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仿佛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这一天很辛苦,少年靠在已经装好的门前,忘记了自己不能看着那巨木而眠,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得相当沉,梦里出现了很多人的名字,也经历了相当多的事情,可当他睁开眼睛,却似乎将一切都忘掉了,他摇了摇头,也没太在意。
自己有她,就够了。
他慢慢站起来身来,今天应该是最轻松的一天了,房子的整体已经完全搭建好,就差房顶的布置,昨天她和自己说好,等天亮了,他们就到湖边去扯些芦苇。起初少年想靠木材和泥土搭建屋顶,但是女孩死活不同意,少年拗不过她。
少年变得惶恐——他找不到她了。
他猛地推开房门,里面是温馨木质的墙体,穿过木地板,里面简单的炉灶和洗漱一应俱全,再往里走,是一张他亲手搭起的木床,虽然不够美观,但足够结实,而令他恐惧的是,他找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